小詩好讀,好讀小詩:癡迷新詩寫作與研究近30年,一直暗存此偏愛。近年更情有獨鐘,以至終于頗費心力地編出這么一部《現(xiàn)代小詩三百首》來,回頭細想,既有個人化之詩美趣味的隱性驅動,也有出于對新詩詩學奉體的一些揮之不去的思考所致。新詩越寫越長,已成頑癥.讀者敬而遠之,詩人們也不堪其累,傳播和創(chuàng)作都受到影響。為此,近年詩界提出“為現(xiàn)代詩消腫”的理念,頗受人們關注。新詩是“自由詩”,除分行排列之外,很難再說清楚其他什么文體特征。但既是詩,就得講一個“簡約”的底線,無論新體舊體,這都是漢詩語言的第一義的詩美元素。簡約不但是中國詩歌最根本的語言傳統(tǒng),也是中國文化及一切藝術的精義。聞一多曾指出:“中國的文字,尤其是中國詩的文字,是一種緊湊非常一一緊湊到最高限度的文字?!奔椿蛉缣岢觥白髟娙缱魑摹钡暮m先生,在談及自己的詩歌追求時也特別提到:“要抓住最精彩的材料,用最簡練的字句表現(xiàn)出來?!北逯談t說得更明確:“詩的語言必須極其精煉,少用連接詞,意象豐富而緊密,色澤層疊而濃淡入微,重暗示,忌說明,言有盡而意無窮。”盡管三位先賢在做這樣的指認時,大體依然是以古典詩語為參照,但這一簡約之根性,并未在他們以及整個早期新詩創(chuàng)作中有多少減弱,卞之琳更是以四句《斷章》獨步百年。當代新詩.許多創(chuàng)作路向則幾乎是背道而馳.由約而博,由簡而繁,由含蓄而鋪陳,由精微而粗糙,由跨跳而爬行,由靈動而粘滯,松散冗長,臃腫不堪,可以說,已無最基本的“底線”可守,只剩分行而已。臺灣詩人余光中曾說“許多新詩人昧于簡潔之道”,不幸言中且現(xiàn)今已成普遍現(xiàn)象。因此鄭敏先生指出:“漢詩的一個較西詩更重視的詩歌藝術特點就是簡潔凝練’,“在近百年的新詩創(chuàng)作實踐中,始終面對一個語言精煉與詩語表達強度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