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吃軟飯生涯實際上不是從年尾,即十二月八日開始的。我的有案可查的吃軟飯其實是后來幫張老板的老婆抱T恤結果卻觸動了她的胸脯開始的。但十二月八日是我后來好日子的一個重要轉折點,所以一切還得從十二月八日說起。十二月八日那天早上起床我的眼皮到底跳沒跳,我已記不得了。我只記得那天天氣如常,有太陽和風。十二月份的澳洲就是六月份的中國,天已熱起來。那天三十多度的太陽照在房頂上,熱風吹在樹葉上,我坐在倉庫門口的水泥地上,我記得我當時是抱著一只鋁皮大飯盒在吃飯。我大口大口往嘴里扒著飯,這時一陣二到三級風吹來,我就一邊動著嘴一邊抬頭擦汗。我這一抬頭就看到張老板遠遠地從他的寶馬車里鉆出來,并順手從車里拖出一只米袋。那是一只臟兮兮的丟在路邊也沒人撿的米袋,嚴格來說也不是米袋,而是我們工廠生產的一件特大號T恤,張老板只是把一頭縫死了,就成了米袋。張老板就這樣拎起這個米袋朝工廠走來。那時我遠遠沒有后來那么神氣,我那時是一個雜工。所謂雜工就是那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工人。這種男工在T恤廠的地位可以從全廠女工不叫我大名而叫我小陸子明白一二。廠里女工有事沒事就叫,小陸子,拿兩團白線來。小陸子,找一根平車針來。小陸子,幫我捏捏背。小陸子,老板來啦!然后女工們哄堂大笑。你可能會問我那么大一個男人怎么受得了?我告訴你,你沒做過新移民你不知道,人的第一緊要事就是要有飯吃。人要吃飯這看看簡單實際上并不簡單的道理很多人都忘了,但新移民就不可能忘。所以我一看到張老板遠遠走采,我第一個習慣性動作就是跳起來,逃上樓去掃地或者搬布。但十二月八日那天奇怪了,我看到張老板拎著那只臟米袋走來,我沒逃反而迎了上去。我咽著飯迎上去說,張老板啊,天那么熱還跑來跑去,做老板真是比做工人辛苫。張老板邊走邊說,是啦是啦,做老板就是吃力不討好啦,嘿嘿嘿。聽著張老板有事沒事都會嘿嘿嘿笑,我也跟在后面假笑著說,就是就是。所以世界上做工人的多,做老板的少嘛。張老板聽了我的話,突然呆了一下,接著又嘿嘿嘿笑起來說,小陸子,你的話有點哲理哦,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為什么這世界上做老板的人比做工人的少,現(xiàn)在被你一說說明白了。是啦是啦,辛苦的事當然做的人就少嘛,嘿嘿嘿。我心想你明白個屁,這是命,命就是注定的意思,注定就是不可改變的意思,不可改變就是再努力也是白搭的意思。我當時真的那么想的,做夢也不會想到好日子還在后頭。我緊眼張老板阿呵笑著,并、寸好地伸手去幫張老板拎那只米袋。沒想到張老板一見我碰米袋,就像觸電一樣避開我的手。張老板抱起米袋,四下看看小聲說,小陸子,你就坐在這里吃飯。不要走開,聽見嗎?說完又朝樓上看看說,要是我老婆下樓,你就咳嗽兩聲,明白嗎?我點點頭。張老板拍拍我的肩膀說,記住,不要說我回來啦,嘿嘿嘿。他看我再次點頭了,就放心地躲進樓下堆布的倉庫。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