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中國發(fā)生了一場震古鑠今的改革——戊戌變法;它本身不過是歷史的瞬間,而其改革主張或多或少地在后來實現了。清末新政、辛亥革命,本質上都是戊戌維新的繼續(xù)和發(fā)展。‘事實上,20世紀的中國文化也始終不能回避戊戌,就是激進的五四“倫理革命”也可溯源于此。今天,人們仍在紀念戊戌,重識戊戌。一個世紀轉瞬已逝,而歷史竟如此驚人的相似,改革、社會轉型、文化重建——百年前的時代主題,仍然聳立在現代中國人面前。人們不僅需要汲取前人的思想營養(yǎng),甚至電不能忽視戊戌思想家的社會憂思、文化體驗及人生感悟。梁啟超便是這樣一個永不枯竭的思想源泉。梁啟超,字卓如,號任公,又號飲冰室主人,1873年生于廣東新會縣,1929年病逝于北京。他并不漫長的一生,卻留下了極不平凡的業(yè)績。后人給他的許多頭銜,如維新健將、啟蒙思想家、政論家、國學大師、學術導師等等,都反映了梁氏貢獻的一個側面。他影響了一代,甚至幾代青年。20世紀早期,青年毛澤東崇拜梁任公,受“新民說”的啟發(fā)而創(chuàng)立“新民學會”;胡適自稱“受了梁先生無窮的恩惠”,思想上“不能不跟他走”;郭沫若認為青年學生沒有人刁;“受過他的思想或文字的洗禮”;至于魯迅最突出的改造國民性思想,可以說直接來源于“新民說”。至今,學術界關于梁啟超的籍述迭出,方興未艾。這自然由于他深厚的精神魅。梁啟超17歲考中舉人,卻沒有重蹈“經生”“儒家”的舊轍,而是積極尋找救世濟民的新思想、新學問,從而成為維新健將,言論界之驕子。世紀初年,他大規(guī)模輸入西方學理,進行文化創(chuàng)新,并激烈地抨擊清政府的腐朽、專制,表現出贊成革命的跡象。然而,他終究沒有拋開漸進改良的運思,政治上不出康有為的改良派營壘。不過,他已明確否定康氏的尊孔保教論,體現了“吾愛吾師,吾尤愛真理”的精神,為辛亥以后擁護民主共和奠定了思想基礎。從清末到民國初年,梁啟超被卷入了湍急的政治漩渦:由推進立憲運動,到贊成民主共和,出任熊希齡內閣的司法總長;由進步黨的首領、與袁世凱合作,到1915年下半年揮淚反袁,領導護國運動。直到1918年,他才最后退山政壇,專注于著述、講學。這些年,梁啟超在政界吒咤風云,屢建奇功,可謂多變善變。然而,他有不變的宗旨和目的,其所有政治主張與實踐,都未離開政治現代化的軌道。誠如他所說:“能行憲政,則無論為君主為共和,皆可也;不能行憲政,則無論為君主為共和,皆不可也”。民國初年,他熱衷于多黨制、責任內閣,與袁世凱的合作或斗爭,與國民黨的競爭或聯合,根本上都是嘗試和維護其夢寐以求的民主政治。唯其如此,他“不惜以今日之我,難昔日之我”,即使晚年退出政界,仍然不失為一位在野的政論家。他的政治熱情無不飽含熾熱的愛國情懷、推進政治現代化的良苦用心。但是,梁啟超注重社會的整合,而非對立。他既想推進現代化,又想避免社會震蕩。因而,他主張漸進改革,強調社會的“調和”。這種主張貫穿其全部思想。說到底,梁啟超不是政治家,而是思想家、學者,才情洋溢而缺少權謀,其政治貢獻恰恰是思想追求的產物。他從1896年主編《時務報》,到后來主編《清議報》、《新民叢報》,一直執(zhí)清末輿論界之牛耳。他以飽帶情感之筆,寫流利暢達之文,“人人筆下所無,卻為人人意中所有”,令人驚心動魄,思想丕變。梁啟超思想之廣博、議論之新穎、文筆之魔力,清末啟蒙思想家無人能比。戊戌之后,梁啟超對中國現代化的探索與反思,進入空前廣闊而深入的境界。以“新民說”為中心,他對中國的歷史、國民性、社會現實提出了豐富的真知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