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斷:文丞相畫像贊蚤游學宮,即思盡忠。入對大廷,直言匪躬。行都之召,天命已改。倡義興師,奮起嶺海。如人初疾,委之庸醫(yī)。及阽于危,盧、扁何施??犊?jié),從容就死。表著臣則,張皇人紀。彼士膚敏,富壽安榮。肅瞻公像,凜然猶生。丞相史忠武王畫像贊贈太師、推忠同德佐運功臣、丞相史忠武王有祠在真定東獲朝側,歲時父老祀之惟謹。復號至元之四年,天爵恭官禮部,始請于朝,令有司祭享。民大和會,乃繪王之遺像而為贊曰:世朝巍巍,克大一統(tǒng)。文武恢張,賢能登用。維忠武王,進拜相臣。王家畿甸,允惟漢人。天方會通,無間遐邇。創(chuàng)業(yè)敷治,同仁一視。民有寒饑,相臣恤之。時有安危,相臣謐之。太平將洽,庻績維熙。天不憗遺,哲人其萎。肅肅遺像,百世瞻仰。尚配朝廷,春秋從享。猗士敬父,器識宏遠。挺生相門,受業(yè)胄館。威儀雍雍,論議侃免。蚤服繡衣,著聲白簡。數(shù)踐敭以在公,惟正色以持憲。言有物而動有恒,上無惡而下無怨。蓋孝謹馴行既遠邁乎石慶,清修雅度亦足儗于楊綰。是謂百年世家之范模,一代儒臣之冠冕。元帥述律公畫像贊皇有多方,西南邛僰。獨遠聲教,時作姦慝。偉述律公,氣剛以直。肅將明詔,往臨其域。休爾師徒,諭以威德。遠人賓服,外臣承式。昔漢中興,將曰充國。大整六師,先零是克。圖形歌功,垂美無極。偉述律公,棣棣其則。棣棣其則,永翼王室。杜提學畫像贊保定杜君諱蕭,字彥表。其為人溫粹而惠和,清介而簡靖。少值父母喪,獨居一室,五年不茹葷酒,藹然篤行君子也。嘗受學於容城劉文靖公。文請弟子恒以百數(shù),雅愛異君及遼東烏沖、內丘林起宗三人。文靖歿,君輯其遺文傳焉,其他論著藏之不輕示人也。后記:滋溪文稿三十卷,元蘇天爵撰。天爵字伯修,真定人。由國子學生試第一,釋褐授從仕郎、薊州判官,終浙江行省參知政事。事蹟具元史本傳。文稿三十卷,乃天爵官江浙行省參政時屬掾高明、葛元哲所編。元哲字廷哲,臨川人,以鄉(xiāng)貢第一人舉進士。趙昉東山存稿中有別元哲序一篇,載其行履甚詳。高明字則誠,永嘉人。登進士第,調官括蒼郡錄事。趙昉又有送高則誠歸永嘉序,即其人也。有柔克齋集,內有送蘇伯修參政之京兆經三詩,可見蘇、高交誼。伯修之文長於敘事,集中碑版幾至百有余篇,於元代制度、人物,史傳闕略者多可藉以考見。惟刻本未見,輾轉傳鈔,不無為誤。此丁中丞藏本,又以盧抱經本對勘,又借得莫楚生觀察處元大字本后六卷殘帙校過。脫去兩行,為錯數(shù)十字,悉為訂正。然乞差官錄囚一篇,亦不完矣。歲在柔兆執(zhí)徐六月,吳興張鈞衡跋。徐氏退耕堂刻本序滋溪文稿三十卷,元真定蘇伯修先生天爵所著也。元自海宇未平,而許公魯齋、劉公靜修崛起,為一代儒宗。先生私淑靜修,篤尊程、朱以道德文章見重海內,名公巨卿多託本書前言滋溪文稿三十卷,元蘇天爵著。蘇天爵(一二九四——一三五二),真定(今河北正定)人。其先世當金末曾一度徙河南,金亡后返里,“居久之,遂以貲雄其鄉(xiāng)”。曾祖蘇誠,繼承先業(yè),“時郡邑新立,無知學者,獨能教其子,為鄉(xiāng)人先”。祖蘇榮祖,“家藏書數(shù)百卷,手錄校書不倦”。藏書之屋名滋溪書堂,“蓋滋水道其南也”。這也正是本書名稱的由來。榮祖曾一度監(jiān)真定稅務,不久即辭去。父蘇志道(一二六一——二三○),以吏起家,有能名,曾參與處理江南白云宗獄及嶺北行省賑濟饑民事件,頗有聲譽。官至嶺北行省左右司郎中(從五品)。他“既為時循吏,又好讀書”,對書堂加以修葺,“且漸市書益之,又嘗因公事至江之南,獲萬余卷以歸”?!惨弧程K氏為〔一〕虞集:真定蘇氏先塋碑,見道園學古錄卷十四;蘇公墓碑,同上書卷十五。宋本;滋溪草堂記,國朝文類卷三十一。前言真定大族,天爵祖先世代為學,藏書萬卷,又兩代出仕,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對他的生活道路有極大的影響。蘇天爵少年時受到其父蘇志道的嚴格教育,並一度師事理學家安熙(一二七○——一三一一),“從學實有年”?!惨弧澈笕雵訉W讀書。他“初為胄子時,科目未行”?!捕吃婆e制的實行,始於仁宗延祐二年(一三一五)。蘇天爵入國子學三應在延祐元年(一三一四)或稍早,也就是在他二十一歲或更早一些時候。值得指出的是。國子學是元代漢族儒生入仕的一個重要途徑。元代國子學招收的對象是貴族、官僚子弟,但是事實上貴族和高級官僚子弟入學者極少,因為他們可以通過怯薛〔二〕或廕敘謀取高官,用不著費心苦讀。國子學的學生主要是中下級官員的子弟。蘇天爵顯然就是以父親的地位得以入學的。國子生要定期考試,國子學內部的考試稱為私試,合格者打分。積分達一定標準可以參加貢舉考試。元代中期,“歲貢六人。蒙古二,官從六品;色目二,官從七品;漢人二,官從七品”。〔二〕貢舉考試由朝廷派人主持,稱為公試。蘇天爵在國子學期間,勤奮努力,得到著名學者虞集等人的賞識。延祐四年(一三一七),天爵參加國子學生貢舉公試,所作碣石賦“雅馴美麗,考究詳實”,為主考官馬祖常所激賞,拔為第一。〔一〕因此得以釋褐出仕,授大都路薊州判官(從七品)。時年二十四歲。蘇天爵由國學貢舉出仕,是他一生政治生涯的起點,對他后來的發(fā)展,關系至大。元代官員的選拔,主要有怯薛、廕敘、吏員出職、國學貢舉等途徑,后來又有科舉。列名怯薛.限於蒙古、色目的貴族、官僚子弟,蘇天爵不具備這樣的條件。通過廕敘,是一條可行的途徑,但其父蘇志道尚任職,而且其品階(從五品)廕子,不過從九品,屬於最低的品級,往上升遷不易。由吏入官,是當時多數(shù)漢族知識份子入仕的主要途徑,也正是蘇志道走過的道路。但是,這是一條漫長而又坎坷不平的道路,能上升到高品階的極少。〔二〕蘇志道是有名的能吏,數(shù)十年辛勤,南北奔走,終於五品,便是最好的例子。因此,在科舉實行前,經由國子學出仕,是漢族知識份子的最好出路。當然,在國子學中也充滿了競爭。國子學生員定額四百人,經過嚴格的考試選拔,每年得以出貢的漢族學生不過二人。盡管如此,它仍然提供了可以憑個人努力爭取入仕的機會。蘇天爵憑入學前的基礎,以及入學后的勤奮努力,終於脫穎而出。二十四歲即為七品官,這在元代漢族儒生中是極罕見的,而這也就為他進一步的升遷提供了有利的條件。延祐七年三二○),蘇志道病死,不久其妻亦去世。蘇天爵丁內外艱,離職家居守喪。服除,調功德使司照磨。泰定元年(一三二四),改翰林國史院典籍官,升應奉翰林文字。自此歷遷翰林修撰、監(jiān)察御史、肅政廉訪使、江浙行省參知政事、集賢侍講學士、兩浙都轉運使等二十余職。至正十一年(一三五一),農民戰(zhàn)爭爆發(fā),天完紅巾軍起自湖北,沿江而下,攻取江東、江西、兩浙之地,東南為之震動。次年,元朝政府調蘇天爵任江浙行省參知政事(從二品),總兵於饒(路治今江西鄱陽)、信(路治今江西上饒)一帶。不久,病卒於軍中,年五十九。其生平事跡略見元史本傳(本書附錄已收)。蘇天爵入仕以后,遷轉二十余職。其中最受人稱道的,是在監(jiān)察系統(tǒng)中任職時的作為。他曾前后八次在監(jiān)察系統(tǒng)任職,受人稱道的有三次。至順二年(一三三一)任江南行臺監(jiān)察御史,次年奉命慮囚湖北。元代江南湖北道所轄范圍包括今湖北南部和湖南北部,“所統(tǒng)地大以遠,其西南諸郡民獠錯居,俗素獷悍喜門爭,獄事為最繁”。蘇天爵“不畏山谿之阻,瘴毒之所侵加,徧履其地,雖盛暑猶夜篝燈閱文書無少倦”。“事無鉅細,必盡心焉”。在當?shù)仄椒丛┆z多起。這次經歷后來由黃溍寫成蘇御史治獄記一文,〔一〕在士大夫中間博得了普遍的贊譽。在此以前,人們對他的印象是:“泯泯默默,惟沉潛載籍,若他無所能者?!边@時才知道他精明干練,長於吏事?!捕尺@次錄囚不過數(shù)月,同年七月即離任。元統(tǒng)元年(一三三三),蘇天爵改監(jiān)察御史,在官四月,章四十五上?!八牢迦耍詸嘁e。所舉百有九人,則世臣耆德與一時之名流,而於外官下吏草澤之士有弗遺也”?!踩吃辉O諫官,監(jiān)察御史兼有匡諫之責,“然居是官者往往致詳六察,于匡諫之道則或未盡”。這是由當時的政治狀況造成的。監(jiān)察御史主要由漢人充任,而元朝實行民族歧視政策,漢人在政治上是沒有多少發(fā)言權的。蘇天爵所上章疏,除了劾舉之外,還“言當畏天變,奉宗朝,保圣躬,輔圣德,止畋獵,大臣不當增廣居第”;〔四〕“自圣躬至于朝廷政令,稽古禮文,閭閻幽隱,茍有關乎大體,擊乎得失,知無不言”。〔五〕他能于監(jiān)察、匡諫兩個方面都有所表現(xiàn),因而受到了人們的注意。所上奏疏曾由他自已編為松聽章疏五卷,已佚,但部分已收入本書。至正五年(一三四五),蘇天爵被派充京畿奉使宣撫,出巡京畿(大都周圍)地區(qū)。奉使宣撫從性質來說也是一項監(jiān)察工作,但系元朝政府的臨時派遣。元順帝即位后,政治更形混亂,社會矛盾日益尖銳,“吏弊未祛,民瘼滋甚”。于是便“遣宮分道奉使宣撫”,“詢民疾苦,疏滌冤滯,蠲除煩苛。體察官吏賢否,明加黜陟。有罪者四品以停職申請,五品以下就便處決”。〔一〕總的來說這一措施是失敗的,奉使者大都不過虛應故事而已,“使者所至,持訴牒遮馬首號呼者千百余輩,皆漫不加省,不過即官署一布德音而去”?!捕钞敃r民間歌謠唱道:“奉使來時驚天動地,奉使去時烏天黑地,官吏都歡天喜地,百姓卻啼天哭地。”〔三〕其中也有極少數(shù)例外,蘇天爵便是一個。他在京畿各地宣撫,“其興除者七百八十有三事,其糾劾者九百四十有九人”。這樣做反而引起了當權者的猜忌,“竟坐不稱職罷歸”?!菜摹吵松鲜鋈我酝?,蘇天爵還曾任御史臺都事、〔五〕淮東道肅政廉訪使、陜西行臺治書侍御史、山東道肅政廉訪使等職。他還在中央和地方政權機構和文化教育部門擔任過各種職務,在不同程度上有所表現(xiàn)。蘇天爵在政治上有一定抱負。他受過理學的嚴格薰陶,追求的是實現(xiàn)儒家的政治理想,“平日論治道,必本三代,所謂明道術,正人心,育賢才,興教化,蓋拳拳焉”?!惨弧车袑嶋H的從政經驗,深知法制刑政對于鞏固統(tǒng)治的重要性,提出:“禮樂教化固為治之本,而法制禁令實輔治之具?!薄捕场皣卣撸群跣獭?。〔三〕本書共收章疏十九篇,其中有半數(shù)以上涉及法制刑政問題,可見他的注意所在。元末社會矛盾日趨尖銳,蘇天爵已經敏銳地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多次指出,苛政暴歛,百姓饑寒,是“盜賊”滋多的原因?!吧w犯法而為盜則死.畏法而不為盜則饑。饑餓之與受刑,均為一死,賒死之與忍饑,禍有遲速,則民之相率而為盜,是豈得已。長民者可不為之深念乎”!所以,既要加強法制刑政,又要選官恤民,減輕賦役?!按蟮职裁裰g,不奪其時,不傷其財,惟禁其為非,而去其為害,則民皆安堵矣”?!菜摹场安粖Z其時”,是要人民能從事簡單的再生產;“不傷其財”,是使人民能維持最低的生活水平。只有在這樣的前提下,禁止其“為非”“為害”才能有效,社會才能安定。他還反覆強調刑獄冤濫的嚴重性,指出,“州縣官吏輒敢恣意殺人”,“憤怒蘊于人心”,促使社會矛盾激化。因此,必須“恤刑”、“錄囚”,使“有不敢生事擾民,罪囚不致冤濫死損”?!惨弧场靶陶C清”,“草竊有不知畏乎!〔二〕他曾多次向統(tǒng)治者提出建議,並在自己的政治活動中努力把上述想法付諸實現(xiàn)。但是,統(tǒng)治者並不曾認真考慮他的意見(事實上在一個腐朽的官僚統(tǒng)治體系內部也不可能按這些意見去辦),他自己的努力猶如杯水車薪,根本不能阻擋元朝政權日益腐化的沒落趨勢。蘇天爵對元朝統(tǒng)治是極端忠誠的。他不斷為元朝統(tǒng)治者歌功頌德,“深仁厚澤,涵育眾生”之類言語,在他的文章中反覆出現(xiàn)。他認為“中統(tǒng)、至元之治比隆前古”?!踩吃樀劢y(tǒng)治時期,政治黑暗,人民困苦,蘇天爵完全了解這些情況,而且在奏疏中一再言及。但他認為上述嚴重情況是官吏貪污枉法所致,而天子圣明,“恩澤汪濊,誕洽臣民”?!菜摹吃谒磥?,元朝是“正統(tǒng)”所在,它取代金、宋,統(tǒng)一全國,是天命所歸;完全合理的。蘇天爵持這樣的政治態(tài)度,並非偶然。北方漢族士大夫先后經歷金、元兩代統(tǒng)治,他們的政治理想,不是強調“夷夏大防”,而是“用夏變夷”;不是反對元朝統(tǒng)治,而是積極勸說、促使元朝統(tǒng)治者接受並推行“漢法”。蘇天爵是元代后期位列顯要的少數(shù)北方漢族士大夫之一,在當時的學術思想界也有很高的地位。他是北方漢族地主的政治代表人物,在思想上也有代表性。(二)蘇天爵在國學讀書時即以“力學善文”知名,〔一〕釋褐入仕后仍然“嗜學不厭”?!捕持麑W者馬祖常贊揚他“讀經稽古,文皆有法度,當負斯文之任于十年之后也”。〔三〕果然,元朝末年,“中原前輩凋謝殆盡,天爵獨身任一代文獻之寄,討論講辯,雖老不倦”,〔四〕成為學術界的領袖人物。從學術淵源來說,蘇天爵入國學前受業(yè)于安熙,而安熙則是元初北方著名理學家劉因的私淑弟子。安熙教授學生,“入學以居敬為本,讀書以經術為先”?!惨弧乘难孕袑μK天爵有很大的影響。入國學后,受業(yè)于理學大師吳澄。吳澄是元代南方理學的代表人物。因此,蘇天爵篤信理學,時時以倡明理學自命。他曾先后刊印朱熹編伊洛淵源錄和輯錄許衡“褒封之制、奏對之書及其哀誄之文”為內容的正學編,目的都是為了使學者“知夫學術源流之正”,“知求圣賢之學而學焉,則真儒善治之效可得而致矣”。〔二〕應該指出的是,元代理學門戶之見頗盛,陸九淵心學一派受朱學排擠,趨向衰微;在朱學內部,北方許衡、劉因兩人門下勢同水火,互相攻訐;而南方吳澄也受到許氏弟子的非議,以致不能在國學立足。蘇天爵則不為此所囿,他調和許、劉,尊崇吳澄,對陸學亦加肯定,這在當時是難得的。但在理學方面,他並無專門著作,嚴格來說,並不能算是理學家。他在學術上的貢獻,主要是在歷史學上。蘇天爵在史學方面的貢獻,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蘇天爵從青年時起即有志于著述,並以保存文獻為己任。他自就讀國子學就“手抄近世諸名公及當代聞人逸士述作,日無倦容”?!惨弧辰涍^近二十年的努力,先后編成國朝名臣事略和國朝文類二書。前者以人物為中心,選輯各種資料,所錄四十七人,除劉因外,都是元初(自成吉思汗至忽必烈)功績卓著的名臣。劉因得以列名其間,則與蘇天爵推崇理學有關。此書仿照南宋杜大珪名臣碑傳琬琰集的體例,但又有所創(chuàng)新。全書採用各種文獻達一百三十余種,有不少原書已散佚,賴此書得以保存片段。后來明人修元史,其列傳部份,從體例到取材都受名臣事略一書的影響?!捕澈笳甙次捏w編錄,”乃蒐集國初至今名人所作,若歌詩、賦頌、銘贊、序記、奏議、雜著、書說、議論、銘誌、碑傳,皆類而聚之”,“百年文物之英,盡在是矣”。蘇天爵選編此書的原則是:“必其有繁于政治,有補于世教或取其雅製之足以范俗,或取其論述之足以輔翼史氏,凡非此者,雖好弗取也?!薄踩筹@然,他選編的著眼點是經世政用,以政治標準為主,目的是為編纂當代的歷史積累資料。這兩種書在元代后期刊行后已博得普遍的贊譽,有人說:“山林晚進得窺國朝文獻之盛者,賴此二書而已。”〔四〕在今天,更是研究有元一代歷史者必讀的基本典籍。元朝效法前代的制度,在每位皇帝死后都要修纂實錄,此事通常由翰林國史院負責。蘇天爵前后二度任職史館。泰定元年(一三二四)為翰林國史院典籍官,不久遷應奉翰林文字(仍為從七品)。到至順二年(一三三○)陞翰林修撰(從六品),同年遷南臺監(jiān)察御史。這一次在翰林國史院前后長達七年左右。第二次是元統(tǒng)二年(三三二四),由監(jiān)察御史遷翰林待制(正五品),但不久改中書右司都事。在兩次任職翰林國史院期間,他曾先后參預纂修英宗實錄和文宗實錄。元朝對于實錄纂修人選十分重視,與其事者除蒙古重臣外,例選當時有聲望的漢人士大夫擔任。這既是一種榮譽,又是陞遷的機會。蘇天爵兩度參與其事,足以說明他在當時享有較高的聲望和地位。而每次實錄的完成,都使他得以晉陞官職。元朝諸帝實錄,為明代編纂元史的本紀部分,提供了最基本的素材。實錄的編纂,無疑是對歷史學作出了貢獻。在這裹需要對某些史實加以說明。據(jù)元史本傳,蘇天爵在“至順元年預修武宗實錄”,元統(tǒng)二年“預修文宗實錄”,歷來論述蘇氏史學乾,均以此為據(jù)。〔一〕蕭啟慶教授則認為天爵先后預修武宗、文宗、英宗三朝實錄,后者不見于本傳,但天爵所撰黃清老墓碑中曾提及?!捕嘲?,蕭氏指出天爵預修英宗實錄,為前人所未發(fā),至為可貴。但預修三朝實錄之說,仍可商榷。問題出在武宗實錄上。至大四年(一三一一),武宗死,仁宗嗣位,即“命翰林國史院纂修先帝實錄”?!捕持髌涫抡邽槌题牱?、袁桷、元明善等。元史程鉅夫傳和元明善傳都說皇慶元年(一三一二)修武宗實錄?!病吵题牱虻倪M三朝實錄表作于皇慶元年十月,所進三朝實錄是順宗實錄一卷、成宗實錄五十六卷、武宗實錄五十卷?!踩尺@一年蘇天爵方十九歲,尚未入國學,所以是根本不可能參預修武宗實錄的。后來有的記載如趙翼廿二史劄記以為武宗實錄系元明善和蘇天爵合修,所根據(jù)的即是元史本傳,不足為憑?!菜摹沉頁?jù)元史本紀中的記載,英宗實錄的纂修始于泰定元年(一三二四),到文宗至順元年(一三三○)五月,“翰林國史院修英宗實錄成”。足徵元史蘇天爵傳中所說至順元年預修的不可能是武宗實錄而應是英宗實錄。蘇天爵在黃清老墓碑中說:“英宗一朝大典撰述未終,國有大故,命公與天爵修撰,為成書四十卷?!彼^“國有大故”,系指泰定帝死后統(tǒng)治集圑內部為爭奪帝位以致兵戎相見而言,這條記載更可以說明天爵確曾預修英宗實錄。實錄是元代“國史修纂的一個部分?!皣芬恍拮氲牧硪豁椫匾ぷ鳎瑒t是后妃功臣博。此事始于仁宗即位之初(一三一一),〔一〕但問題甚多,進展緩慢,時斷時續(xù)。順帝即位(二三三二(初,蘇天爵上疏,請修功臣列傳。他指出,“史有二體”,即編年與紀傳。“近代作為實錄,大抵類乎編年,又于諸臣薨卒之下,復為傳以擊之,所以備二者之體也”。但實錄中諸臣列傳“事實不見”,需要另修。他強調“綱羅”各種資料對修史的重要性;指出作史不能以貴賤為差,主要應看是否有事跡可傳,不能止取嘉言嘉行,應該善惡並載,這樣才能“為將來之勸”,“無虛美隱惡之譏矣”?!捕尺@篇奏疏篇幅不長,但集中表達了蘇天爵對于修史的一些想法,是很可貴的。在他上疏后不久,后妃功臣傳的修撰工作全面展開,顯然他的意見是起了作用的。宋、遼、金三朝的歷史,對于元人來說,是近代史。蘇天爵一貫注意收集三朝的歷史文獻,“家藏書萬卷,于遼、金逸事,宋代遺文,猶拳拳收購不倦”。〔三〕進入史館后,“閱近代史籍”,對宋代國史的情況,有詳細的瞭解?!惨弧惩瑫r還“多知遼、金故事”?!捕炒蠹s就在編纂國朝名臣事略的同時,他還完成了遼金紀年一書。據(jù)元史本傳說,遼金紀年一書“未及脫稿云”。但此說似非事實。蘇天爵的友人吳師道說,遼金紀年和國朝文類、國朝名臣事略二書一起,“遂大行于時”。〔三〕又宋本說,遼金紀年與國朝名臣事略“皆脫稿”?!菜摹尺|金紀年無疑已成書。此外,蘇氏的另一位友人趙汸說,天爵“早歲入胄監(jiān),登禁林,接諸老儒先生緒言,最為有意斯事(指編撰宋、遼、金三朝歷史——引者)。常取三國史志文集,總其編目于前而合其編年于后。事之關于治亂存亡者,則疏而間之。題曰:宋遼金三史目錄。所以寓公正之準的,肇纂修之權輿也。后雖出入中外,不克他有撰錄,而所至訪求遺文,考論逸事,未常少忘。”〔五〕宋遼金三史目錄一書。不見于元史蘇天爵傳。接照趙汸所說,此書作于蘇天爵就讀國子學及入翰林國史院時,則與遼金紀年的成書年代相近;而此書的體例,亦採用編年的辦法。因此,似可認為,三史目錄應在遼金紀年基礎上擴編而成;也有可能,紀年就是三史目錄的一部分。由于紀年與目錄均已散佚,我們只能作如上的推論。由此可見,蘇天爵對宋、遼、金三朝歷史,確實下了很大功夫並有所著述。與此相關,蘇天爵還與友人謝端合作正統(tǒng)論,“辨金、宋正統(tǒng)甚悉,世多傳之”?!惨弧炒宋囊嘁沿?。趙汸曾在虞集處見到蘇天爵的“文字一帙”,其中一篇“論帝王統(tǒng)緒之正”,虞集給予很高評價,以為:“論茲事于前代,先儒具有成言。若夫世變不齊,異論蠭起,自非高見遠識公萬世以為心者,安能明決如是乎”!〔二〕這篇針對“世變不齊,異論蠭起”而發(fā)的文章,無疑就是正統(tǒng)論。可見當時確曾流傳過。蕭啓慶教授以為國朝文類卷四十五“有謝端撰遼宋金正統(tǒng)一文,大概就是他們合著的正統(tǒng)論”?!踩嘲?,國朝文類一文作者修端,並非謝端。又,此文已見于王惲玉堂嘉話卷八(秋澗先生大全集卷一百),系元初作品,不可能出於謝、蘇之手。纂修遼、金、宋三史,是元朝許多學者的共同愿望,屢次提出建議,但因統(tǒng)治者未予重視,一直未能實現(xiàn)。一直到元順帝時,才得進行。至正三年(一三四三),順帝下詔修遼、金、宋三史,時距金亡已一百余年,距宋亡亦已六十多年了。受命主持其事的有名學者歐陽玄、揭傒斯、張起嚴等。蘇天爵時任湖廣行省參知政事,未能參預這一學術界的盛事,這對于他來說,一定是覺得十分遺憾的,而當時“論者每為惜之一?!惨弧碁榇耍K天爵寫下了三史質疑一文,寄給歐陽玄作參考。文中對修三朝史必須依據(jù)的資料加以評論,對一些重要史實提出自已的看法,還提出修三史時應注意的若干問題。這篇文章反映了蘇天爵對遼、宋、金史的豊富知識,文中提出的種種問題對于今天的研究者仍有參考價值。這裹順便談一下蘇天爵與經世大典的關系。元文宗天歷二年(一三二九),命奎章閣學士院與翰林國史院“參酌唐、宋會要之體,會粹國朝故實之文”,編成一書?!捕硶珊筚n名經世大典。這部篇幅浩大的著作,是元代前半期典章制度的總匯,對于研究這一時期的歷史,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纂修經世大典的實際負責人是名學者、奎章閣侍書學士虞集。前而已說過,虞集是蘇天爵在國學的老師,兩人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擊。虞集受命后,立即推薦馬祖常等“可共領典”,謝端、蘇天爵等“可助撰錄”?!惨弧巢簧傺芯空咭源藶閾?jù),斷言天爵曾參與大典的纂修工作,如蘇振申的元政書經世大典之研究,〔二〕其實並非如此。首先,據(jù)元史本傳載,虞集上書后,“帝以嘗命修遼、金、宋三史,未見成績,大典命閣學士專率其屬為之”。趙汸所撰虞公行狀亦云,集“移文閣中言:……議未定,而上命閣學士專率其屬為之?!薄踩秤菁e均非奎章閣人員。文宗下令“閣學士專率其屬為之”。就是否定了他的建議。當時蘇天爵的職務是翰林應奉,當然也就不可能參與其事。其次,如果蘇天爵參與修經世大典的話,這是一件大事,其重要性決不下于修實錄,元史本傳記修實錄而不記與修經世大典,是講不過去的。本傳沒有這方面的記載,正好說明他未參與此事。世的元代文集中是罕見的。十七卷碑銘、行狀共一百八篇,所記人物有大臣、中下級官吏、儒生、婦女等,值得注意的是,除了箇別例外,他為之作碑傳文字的對象全都是漢人和南人。虞集曾稱贊說:“伯修之文,簡潔嚴重,如其為人。”〔一〕王祎則說蘇天爵長于“紀事之文”,為當代其他學者所不及?!捕程K民的碑傳文字,特點是簡明扼要,重點突出,可以看出作者對當代典章制度的熟習和深厚的史學修養(yǎng)。對于研究有元代的政治、經濟、文化來說,蘇天爵的碑傳文字是必須參考的。以政治方面來說,趙秉溫行狀中記述了建設大都和立朝儀的經過,吳元珪行狀中關于軍政的記載,趙伯成碑中有關元初江南人民起義的記錄,等等,都是很有價值的史料。以經濟方面來說,諸如郭明德碑中關于邊境屯田和運輸軍糧的議論,李守中墓銘中關于河東、兩浙鹽政的記載,李羽與和洽兩人墓碑中有關民間飼養(yǎng)官駝馬的記述,等等,都有助于對這些制度的認識。文化方面的內容特別豐富。硯堅、劉因、蕭奭斗等人的碑傳文字,是關于元代北方理學傳播的珍貴文獻。齊履謙、耶律有尚、孛術魯翀三碑,留下了元代國學制度的重要資料。馬祖常黃清老、宋褧、傅若金的碑銘,則是這幾位元代中期著名文學家的翔實的傳記,其中記錄了他們的文學活動,也記述了他們的仕途生涯。李衎、李遵道父子是元代享有盛名的畫家,他們兩人的生平,只有在滋溪文稿中可以找到詳盡的記載。還值得提出的是,蘇天爵為韓公麟、竇行沖、王彥澤等醫(yī)學名家所作的碑傳,對于了解元代醫(yī)學的成就和元朝政府對醫(yī)學的態(tài)度很有幫助??偟恼f來,蘇天爵筆下的碑傳人物,以元代中、后期居多。他們的言論、行為,很多均是蘇天爵親身見聞,所以記述自然翔實可信。滋溪文稿中的其他體裁的文字,如奏疏、記、序、讀書劄記、題跋等,都有程度不等的史料和學術價值。其中奏疏二卷,涉及順帝朝初期社會生活的許多方面。如災異建白十事、山東建言三事等文,全面、系統(tǒng)地分析了當時的社會矛盾,從而顯示了元末全國農民戰(zhàn)爭爆發(fā)的必然性乞續(xù)編通制、建言刑獄五事、乞詳定閗毆殺人罪、乞差官錄囚等篇,提供了許多有關元代法制和刑獄的資料;而修功臣列傳一文,使我們對元代國史的修撰情況有所瞭解。記、序、題跋中也有許多涉及當時政治、經濟、文化的重要內容。例如,新陞徐州路記敘述了徐州陞路的背景:適應鎮(zhèn)壓群眾武裝暴動的需要;跋延祐二年廷對擬進貼黃后、書泰定廷試策題稿后二文,有助于瞭解科舉制度的實施情況。文稿中的讀書劄記只有兩篇,一篇是三史質疑,系蘇天爵為纂修遼、金、宋三史而作,已見前述。另一篇是讀詩疑問,系蘇天爵三十四歲時讀朱熹詩集傳、呂祖謙讀詩記有所疑而作,對于研究詩經有一定的參考價值。清人修四庫全書總目,在介紹滋溪文稿時說:“其波瀾意度,往往出入于歐、蘇,突過其師(指安熙——引者)遠甚。至其序事之作,詳明典核,尤有法度。集中碑版幾至百有余篇,于元代制度人物,史傳闕略者,多可藉以考見。元史本傳稱其身任一代文獻之寄,亦非溢美。”〔一〕完全可以說,滋溪文稿是研究元代歷史的必讀的基本文獻之一。在元代眾多的私家文集中,它是公認的比較重要的一種。文稿趙汸序云:“滋溪文稿三十卷,江浙行中書省參知政事趙郡蘇公之文,前進士永嘉高明、臨川葛元哲為屬掾時所類次也?!壁w汸字子常,徽州休寧人,元末著名經學家。他的文集東山存稿中有多篇文字提到了蘇天爵,說明二人有較密切的交往。高明,字則誠,溫州瑞安人。溫州古稱永嘉,故趙汸以永嘉為其籍貫。至正五年進士,南戯琵琶記的作者。葛元哲,字廷哲,江西撫州金谿人。撫州古稱臨川。至正八年進士。按蘇天爵曾兩度任江浙行省參知政事,一在至正八、九年,一在至正十二年。葛元哲任江浙省掾是至正八年的事,〔二〕趙汸作序的時問是至正十一年十一月,因而文集的編定只能在蘇天爵第一次任江浙行省參知政事時,即至正八、九年間,而不能在第二次出任時。但需要指出的是,文稿收錄了蘇天爵在至正九年以后寫的文章,時間最晚是辛卯(至正十一年,二二五一年)秋七月,距趙汸作序不過四個月。〔一〕據(jù)此,我們可以說,滋溪文稿三十卷在至正八、九年間,由高明、葛元哲大體編成,后來有所增補,大概在至正十一年十一月趙汸作序前,才最后定稿。在滋溪文稿目錄后有文四篇。前兩篇分別為馬祖常、陳旅作,無題。第三篇是祝蕃所作像贊,第四篇是商企翁所作畫像贊。關于馬、陳二文應作一點說明。馬祖常文一開始說:“右蘇君伯修雜著?!憋@然是為蘇天爵文集所作的跋。但馬文作于至順元年(一三三○),距滋溪文稿成書還有二十年,元代有不少文人立意著作,隨時請一些名家為自己的部分詩文作序跋,待最后成書時一併收入,這是習見不鮮的事。例如,名詩人廼賢的金壹集所牧詩篇以至正四年到至正十年所作居多,成書應在至正十一年以后,但所收序跋有好幾篇均作于至正四年以前。嚴格地說,馬祖常此文是為蘇天爵部分詩文所作跋,當時可能連文集的名稱都沒有定下來,故只稱“雜著”。陳旅文又見于他的文集安雅堂集卷十三,題為跋松廳章疏。松廳章疏是蘇天爵任監(jiān)察御史時所上章疏的匯編,部分內容收入文稿卷二十六、二十七。故文稿編定時將陳旅的有關跋文一併收入。滋溪文稿成書后曾于元末刻印,現(xiàn)存有元刻本卷二十五至卷三十。原係繆氏藝風堂藏書,〔一〕后歸北京圖書館。明、清二代一直沒有重刻,只有鈔本流傳。進入民國以后,張鈞衡輯適園叢書,將滋溪文稿收入第六集,于民國五年(一九一六)出版。徐世昌于民國二十年(一九三一),也將文稿刊印出版。這就是比較通行的適園叢書本和徐氏退耕堂刻本。適園叢書本以鈔本為底本,其中部分曾用元刻殘本校過?!捕硶性S多蒙古色目人名、氏族名、職官名經過竄改,如“達嚕噶齊拉拜(原作“達魯花赤老孛)〔三〕,“哈喇婁準臺氏”(原作“哈兒柳溫臺氏”、“哈巴爾圖”(原作“哈八禿”)、“瑪穆特”原作“馬馬其”)〔四〕。文稿卷二十三王憲穆公行狀還出現(xiàn)了一人二名的情況。前面作“哈達布哈”,隔了兩行,卻出現(xiàn)了“哈塔不花”,查勘其他鈔本、刻本,前面的“哈達布哈”亦作“哈塔不花”,適園叢書本顯然是竄改時過于粗心,以致同一人名一改一未改,給讀者增添了疑惑。同卷中書左丞王公行狀也有同樣的情況,前面作“阿嚕威氏”,一行以后則作“阿魯渾氏”。“阿魯渾氏是元代通行的譯名,而“阿嚕威氏則是清人竄改的結果。這種任意竄改人名、氏族名和職官名的做法,是清代修四庫全書時所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查勘文淵閣本四庫全書中的滋溪文稿,適園叢書本中的竄改多數(shù)可以找到,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地方。例如,前面所舉“哈達布哈”、“哈塔不花”一名異譯,在四庫全書本中都作哈陶布哈;又“阿嚕威”、“阿魯渾”一名異譯,在四庫全書本中都作“諤爾根”??偟膩砜矗m園叢書本源自四庫本,是沒有問題的。其中某些譯名不一致,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四庫全書曾不止一次修改,適園叢書所據(jù)是其中某次修改本,與文淵閣本有出入。另一種可能,則是適園叢書所據(jù)底本從四庫全書鈔出,但又作過某些修改。適園叢書本除了任意改竄人名、氏族名和職官名外,脫漏錯訛之多,令人吃驚。經我們查勘,幾近六百處。脫漏最多的是趙忠敏公神道碑(卷十),計三百九十七字。其他如高文貞公神道碑(卷十一),脫十九字;程府君墓碑(卷十八),脫十六字;治書侍御史韓公神道碑,銘文脫十六字。至于脫一、二字者,則比比皆是。因錯訛造成文義相反或不可解之處,也有多起。如災異建白十事(卷二十六)中云:“今朝廷設官罔有上下之別”,便令人無法理解。元朝和其他朝代一樣,等級森嚴,設官怎么能沒有(“罔”)上下之別呢?查元刊本殘卷,原來“罔”系“固”之誤。一字之差,意義全然不同。又如,李侯墓碑(卷十八)中云:“民有親喪久不葬者,蓋始則疑陰陽休咎之說,土俗因而不改?!奔取耙伞睘楹巍熬貌辉帷保坎槠渌T本,“疑”系“泥”之誤,意義也正好相反。至于人名、地名、年月之誤,為數(shù)更多,就不再舉例了。徐刻本的底本,是張之洞家舊藏的明鈔本,並用“他家寫本,及元刻殘本、四庫全書本”加以??倍傻?。〔一〕徐世昌曾任北洋政府的總統(tǒng),他之所以有興趣刊印此書,大概是受了新元史作者柯紹忞的影響。徐、柯二人系同年進士,徐曾為新元史作序並為之刊行,此明寫本也是因柯紹忞的關系從張之洞家買得的。從刻本來看,徐氏依據(jù)的底本是不錯的。例如上面所說適園叢書本幾處大的文字脫漏,在徐刻本中都沒有出現(xiàn)。但為徐氏任??敝煹娜怂坪鮼K不認真,此本錯誤亦復不少。著名版本目錄學家傅增湘曾以李木齋(李盛鐸)所藏明鈔本加以校勘,凡訂正九百八十字。傅氏校本現(xiàn)藏北京圖書館。徐刻本的錯誤有兩種情況。一種是不明文義任意改動。如常州路新修朝學記(卷三)云:“中唐左墄,悉用玉石。”徐本改“唐”為“堂”。按,“唐”有道路之義,爾雅釋宮:“朝中路謂之唐”將“唐”改為“堂”,是改錯了。(適園叢書本亦作“堂”)。又如,蕭貞敏公墓銘(卷八)中引蕭奭斗云:“某蚤事文墨,見一時高才絕足趨事功者,效之不能,是以安于田畝,讀書為事?!边m園叢書本改“絕足”為“捷足”。按,“絕足”指千里馬,用作譬喻傑出的人才,與“高才”同義。改為“捷足”,反而不可解了。徐刻本則作“絕足”,但改“事功”為“事公”,同樣是錯誤的?!笆鹿Α敝甘聵I(yè)、功績。蕭奭斗的意思是說,當時的才智之士都追求做一番事業(yè),自己不能效法他們,安于田畝讀書為事。如果改為“事公”——事奉公上,意思就講不通了。同一墓碑云:“考諱瑜,才而略,金季轉徙陜、洛之郊,屢佐戎幕,活人有功。終京兆路總管府經歷。”徐刻本改“金季”為“宋季”,誤?!瓣?、洛之郊”原是金朝的轄地。另一種是疏忽造成的錯字和別字,就不一一列舉了。但總的來說,徐刻本比適園叢書本的錯訛要少一些。上面介紹的是刻本的情況。除刻本之外,傳世的鈔本頗多,分藏于各圖書館。就我們所見,鈔本中以上面所說李木齋藏本(現(xiàn)藏北京大學圖書館)和臺灣刊行的元代珍本文集彙刊〔一〕中所收鈔本(現(xiàn)藏臺灣中央圖書館)為佳。經比較,兩本應同出于一祖本,或即元刻本?,F(xiàn)在我們即以元代珍本文集彙刊中所收鈔本作為底本進行整理,校以李木齋藏本(簡稱李氏鈔本)、適園叢書本(簡稱適園本)、徐世昌刻本(簡稱徐刻本)和元刊殘本。元代珍本文集彙刊本滋溪文稿前有劉兆祐所作序錄,介紹天爵生平及文稿一書版本源流。其中云:“清季曾兩刻,皆在同治年間。”按,適園叢書本與徐氏刻本均刻于入民國以后,不知何故有此誤。又云:“后至元戊寅(四年)曹復亨編次其父曹文貞詩集,天爵序之,見曹氏詩集吳全節(jié)跋,今則佚而不見?!卑?,曹復亨之父曹伯啓,其詩集名曹文貞詩集,又名漢泉漫稿。蘇天爵所作序文題漢泉漫稿序,見文稿卷五,“佚而不見”云云,並非事實。元史本傳稱天爵有詩稿七卷、文稿三十卷,其詩稿已佚。又,本傳記松廳章疏五卷,今文稿中章疏僅二卷??梢娞炀粼娢念H有遺佚。今從各書輯得詩文七篇,作為本書附錄。又從元代詩文集中輯得有關蘇氏詩文,以及后代有關滋溪文稿的序跋著錄,亦均收作附錄,以便讀者研究蘇氏生平及文稿時參考。本書點校得到姚景安同志指正,謹此致謝。限于學力,難免有不當之處,衷心歡迎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