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如山(1875-1962)是昆弋腔發(fā)源地河北高陽縣人,童年時代就養(yǎng)成看戲習慣,后畢業(yè)于同文書館,曾兩次去過歐洲,一九一三年回到北京后,開始研究戲劇,著有《說戲》一書,為汪伯唐(時任北洋政府教育總長)所賞識,并在"正樂育化會"為京劇藝人做過演講,引起會長譚鑫培、田際云(藝名幾霄),以及梨園中人的注意。他原是梅蘭芳的觀眾,看了梅的演出驚為天才,他說梅嗓音圓潤,身段優(yōu)美,扮相俊秀擅長做戲,既有天賦又能發(fā)揮,"確是一塊好材料"(當時譚鑫培贊美梅蘭芳的話),由此而產生扶植梅蘭芳的動機。齊梅二人的結識并沒有介紹人,而是通過書信往來而論交的。一九一三年梅蘭芳在天樂茶園演《汾河灣》,齊如山坐在臺下看戲,看到薛仁貴在窯外唱"家住絳州縣龍門"那一大段時,飾楊迎春的梅蘭芳面向內坐,竟自休息了。(老先生都是這么教的)這一大段唱詞正是薛仁貴在敘述當年與柳迎春結合的經過,柳迎春怎么可以絲毫沒有反應呢?于是他便寫了一封長信給梅蘭芳,闡明他的看法:"假使有一個人說他是自己分別十八年的丈夫回來了,自己不相信、叫他敘述身世,這是對他的考核。豈能對方在滔滔不絕地敘說著,自己卻漠不關心呢?雖說老先生是這樣教的,但是損壞了劇情,戲劇是永遠不允許演員在臺上歇著的,何況這一段是全劇的關健,妻子聽了丈夫敘述舊情,決不會無動于衷的,如果要想成為一個大演員,非有改革之心不可。"齊如山還在信中,把他設想的動作,按照薛仁貴的唱段,逐句具體寫了出來,供梅參考。旬日后,梅蘭芳又演《汾河灣》,齊如山再去看戲時,梅已完全按照他的設想作了藝術上的加工、修改,并且獲得了一陣陣喝彩聲。據說散戲后,演薛仁貴的譚鑫培對人說,他很納悶,他并沒有耍腔何來眾多喝彩聲,留神一看,原來梅蘭芳在做戲。由此可見,梅在青年時代(當時不滿二十歲),就能虛心接受意見,從善如流。不久,梅蘭芳就叫跟包的送一封信給這位臺下看戲的老觀眾,請他見面敘談,從此兩人訂交。 辛亥前后,梅已嶄露頭角,例如一次為"正樂育化會"辦的小學?;I備經費義演,譚鑫培壓臺,楊小樓唱倒第二,倒第三是梅蘭芳和王惠芳的《樊江關》,那天梅有三處堂會,趕不過來。譚、楊自信有他們坐鎮(zhèn),少梅一人無足輕重,不料楊小樓剛一出場,臺下就人聲嘈雜哄了起來,說是非要看梅蘭芳的戲,否則退票,主持人只好派人催梅趕來參加,臺下才告平息,害得楊小樓草草終場,大為不快,當時梅蘭芳風頭之健,可見一斑。但是曾幾何時,第一舞臺約來了南派名旦林顰卿,大演海派新戲,使人耳目一新,座無虛席。而在東城吉祥戲院演出的梅蘭芳,卻大受影響。齊、梅合作之處女作是《牢獄鴛鴦》,這個故事是吳震修從前人筆記中找來的,執(zhí)筆人是齊如山,演出后,大為轟動。 齊如山又從古畫中為梅設計了古裝打扮,并把古代各種不同的舞姿,幫助他安放到戲中去。首先是《嫦娥奔月》,繼之又有《紅線盜盒》、《天女散花》、《廉錦楓》等等,這些戲李釋戡、羅癭公也曾出謀獻策,但總其成者是齊如山。 二十年代,是京劇鼎盛時期,當時都中名角薈萃,各張一軍,楊、梅、余稱"三鼎甲"最為突出,俟"四大名旦"形成,各自編排新戲為號召,競爭尤烈。當時程有羅癭公、金晦廬,荀有陳墨香,尚有金菊隱,而梅之新戲皆多半出于齊如山之手筆,尤以當時齊為梅從古裝劇而神話劇而言情劇,排演了膾炙人口的《俊襲人》、《洛神》和連續(xù)上演的四本《太真外傳》,使梅派新戲別具一格,立于不敗之地。 一九二八年《晨報》(北平出版)附刊的《星期畫報》第一二九期上,刊有順德羅癭公所作(俳歌調齊如山)一詩,抄錄之下: 齊郎國四十未為老,歌曲并能窮奧妙;結想常為古美人,賦容恨不工顰笑。可憐齊郎好身段,垂手回身斗輕軟。自惜臨風楊柳腰,終慚映日芙蓉面。頦下蒹蒹頗有須,難為天女與麻姑。恰借梅郎好顏色,盡將舞態(tài)上氍毹;梅郎妙舞人爭羨,苦心指授無人見。他年法乳看傳衣,弟子程郎天下艷。北方已再得傾城,晚有芬芳播玉京;舞衣又藉齊郎授,共道前賢畏后生,雙秀門前好桃李,曹穇善才那有此?奇福真堪驕傲世人,封萬戶侯寧足比;潛光必發(fā)待我詩,送爾聲名日千里。